我的韦正军老师

罗志平

罗志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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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天在学校电梯里偶遇韦喜凤副校长，她突然说起韦正军老师，我先是一怔，然后无数回忆涌入脑海。

韦正军老师是我高三上学期的历史老师，他身体微胖，脸上总挂着微笑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，走起路来虎虎生风，逢人便点头问好，我有幸，是他的学生。

时光荏苒，如今的我也站在了讲台上，成为别人口中的“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”的人，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，说到激动之处，大声“嘶吼”，难免唾沫横飞，有时唾沫会飞到前几桌学生的作业本或者课本上面，这常常让我羞愧不已。每当这个时候，我就想起韦正军老师，当他在课堂上给我们说起秦时明月、唐诗宋词、各代纷争、刀光剑影时，他不会正坐讲台，也不会正对着我们，他会轻轻地移动到一侧，将头仰在一边，用手做一个巧妙的手势，挡在嘴前，这是他在课堂上的一个专属动作，我们班同学特别尊重他、爱他。那时候并未明白这是什么样的用意，今时今日，我才明白那个细节是一个老师专业到极致的表现，难能可贵。他上课时神采奕奕，两只敏锐的眼睛仿佛一眼将人看透，并将你从各个角落吸引到他那里，无论我的座位在哪里，都能看到他期待的目光，仿佛在说：你可以！这种积极的力量，让我迫不及待地想回答他提出的任何问题，也是那个学期，我的历史分数节节拔高，名列前茅。可惜的是，时至今日，我还没有学到韦正军老师那种上课时状态的一星半点。

韦正军老师给我的教育属于润物细无声的。他平时穿着朴素，迎面走来给人的感觉是清风拂面。高三那个学期，好久没买衣服的我，跑到街上买了一件“五光十色”的外衣，我记得那件衣服有两条红黄相间的颜色，从衣服前面，绕到衣服后面，上面还画有各种花俏的图案。买回来的第二天，我就高高兴兴穿着去上课，无论走到哪，感觉自己就是最精神的小伙，感觉自己就是整个学校最靓的仔。直到那天上历史课，韦正军老师走到我旁边，细细打量我的外衣，过了一会，他意味深长地轻轻拍拍我的后背，瞬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传遍我的全身，让我有些无地自容。那节课似乎静悄悄的，他什么也没和我说，同学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我什么都明白了。

从那以后，那件衣服我不怎么穿了。直到大学毕业，衣服还崭新如故，每次翻开箱底见到它，就有一个故事被点燃，一种爱被唤醒。直至前两年，妻子翻开我的旧皮箱，扔掉了我很多旧衣服，也包括那件。因为这件事，我还和妻子闹别扭了几天，她不知道，那一件衣服，见证过我的成长，承载着韦老师的无边“法力”，他轻拍的痕迹还在上面熠熠生辉。

高三下学期时，因为工作调整，韦正军老师不再担任我的历史老师，在他给我们上最后一节历史课时，他说：“山不转水转，我会在不远处与你们并肩前行，希望你们努力学习，去实现梦想，在高处相逢……”更多的话我已经忘记了，只记得他红着眼眶走出教室，同学们都陷入沉默，对他恋恋不舍。一直到高中毕业，我见到他时更多的只是他的背影，听到的更多的是他在隔壁上课的声音，有时候会故意路过他上课的教室前来一次偶遇，看一看他，问一问他，期望得到他几句鼓励的话。

高考前两个月，蒙勇老师、韦加桥老师、韦正军老师一行人到我家去家访，跋山涉水，到没有公路的地方，只能下车走路，他们一直紧跟着我，偶尔扶着我走过那些坎坷之路，害怕我在追梦路上一不小心就跌倒。到我家之后，老师们这里看看，那里看看，他们脸色复杂，眼眶通红，那时候我家的房子还用薄膜盖在楼顶，遮挡风雨，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地响。他们爬到我家的楼上，沉默良久，韦正军老师突然拍了拍我肩膀说：“这个家靠你了，大学毕业后就会好起来了。”我坚信地点了点头，抬头望着眼前的几位老师，心中充满力量。

那天，韦正军老师一行人舍不得在我家吃一顿饭，饿着肚子返回学校，一路上他们心事重重，只是偶尔和我说几句鼓励的话，那天，温暖的风一路上吹着我。回来后，我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中，见到韦正军老师的日子就更少了，经过不懈努力，我顺利考取了大学，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，跑到他面前告诉他我已经考上了，并感谢他曾给予我的勇气和关爱。他点点头，说了一句让我铭记终生的话：“当有一天你独立了，能够养活自己和家人，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。”听着他的话，我愣在原地，当我回过神，他已经悄悄离开。后来我去了北方，体验着美好的大学生活，偶尔望着南方的方向，看着虚空，仰望着他高大的身影，每一天都无比充实。

2015年，韦正军老师因重病住院，我看到学校发的捐款倡议书，想到韦正军老师的点点滴滴，我很羞愧地捐了20块钱，想起老师的恩情，我无地自容，我知道那点钱做不了什么，比起老师给我的一切，那就是萤火比星辰，但那时候我一个月只有四五百块钱生活费，每天还要不断地兼职养活自己，那点钱已然是我能做的极限。当听说有一位校友匿名捐了5000元，并留言：“望能尽微薄之力，他是我的老师，师恩难报。”我瞬间破防，这何尝又不是我想说的。后来，韦正军老师不幸辞世，离开了我们，我在青岛痛苦万分，经历了一次打击，神情恍惚，好几天不说话，一头扎到书堆里，渴望能够忘却一二。有几位同学还以为我抑郁了，慌忙报告指导员，这一度成为老同学见面时的谈资。

韦正军老师虽然只是都高一名普通教师，但他一定是都高精神图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如今回到母校工作，我已经实现了韦正军老师对我说过的话，养活了自己，并养活我的一家人，有时候还可以叫上我的学生吃吃面条，吃吃腊肉，谈笑中告诉他们我老师的名字，当说起韦正军老师时，仿佛一尊神祇正站在某处，朝我点头微笑。多么希望能与他握一握手，亲口告诉他我已经过得很好，精神富有且生活快乐。只是一切只能留在心中，再也无法实现了，我每天走过他清晨走过的路，照耀着曾照耀过他的明月，与学生并肩奔跑，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他一生为学生发光发热的缘由，只是耳旁很少有人说起韦正军老师了，但我们一定没有忘记，曾有这样一位教师照亮过地罗岭。

斯人已逝，我们无限怀念。正如韦正军老师重病时捐款倡议书说的那样，“他是散打冠军，却日夜操劳直到累倒在讲台上，他是我们的恩师，他曾从网吧把你揪出来，从窗户上的洞偷窥你是否传纸条，从你课本背后抽出金庸的书，阻止你早恋，曾当众批评你翻墙通宵上网落地时还被砖头砸屁股，罚你写检查，考验你的体力和耐心，不许你没到下课时间就敲锣打鼓地冲向饭堂。他是严师，煞费苦心为你创造美好未来。没有老师，就没有我们的今天……”如今我追随前辈足迹，想起敬爱的老师，感慨万分，闲谈时说起教育生活中的不如意也就烟消云散，一笑了之，然后抓起书本奔向我的学生，只是憾不能与韦正军老师肝胆相照。

作者简介：罗志平，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隆福乡隆旺村人，都安高中334、336班学生，毕业于青岛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，2020年9月回到母校工作。